禁忌

某次去A城出差的时候，顺道去看G同学，他意外地拉我去了当地一家有名的餐厅吃饭。G是出名的老实人，上学的时候，跟女同学说话都脸红，这在我们中间都引为笑谈。若说起学识，我在别人面前信口开河，可到了他面前，是不敢轻易说一句的，他总会问：“出处在什么地方？”如此寻根究底叫我难以问对。几位老师见到G都发怵，他的三万个为什么能让学富五车的教授张口结舌。他是那种认真起来能让我们躲着跑的人物。我们私下窃为G的将来担心，长此以往，他将来怎么找对象，怎么跟人相处。
    酒过三巡的时候，我表示当天就要返回。G笑着说别急着走，晚上他给安排。我问，你要安排什么？G笑了，说：安排个小姐，这里有条街，小姐是很有名气的。我听了目瞪口呆，不是因为我避世，不知道这个世界什么样，只是我不敢想象，连G也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化学反应。G见我不答应，就紧接着说：“你放心，都是干净的。”
    可是，我怕我不干净。我对G说。
    他的脸色僵住了。许久沉默不语，我也感觉到自己说话的唐突，同样拿着手里空空的茶杯说不出话来。老同学见面的快乐就这样为尴尬所取代。
    “你看看我的样子，还是以前那个我吗？”G突然说。
    “怎么这样问？”我敷衍着说，“你比以前胖了，比以前发福了。中年人自然要发福的，这是成长，不是变化。”
    G说：“你在撒谎。你们都在撒谎。上学的时候，谈论某一部电影，你们都说真实地反映了现实生活，是一部好电影，只有我说这部片子很烂。我不是标新立异，只是说实话而已。我一直觉得，说实话有什么不好。到了单位写材料，我依旧是实话实说，可是每次都被打回来。领导下放我村里蹲点，说是锻炼，其实是变相的冷落。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明白，这个世界，尤其是我们，就像一个伟大的戏台，所有的人都在演戏，大家自觉扮演起自己的角色，说固定的台词。我们局长，我一直很尊敬的一个人，平常别人在背后说他的时候，我说，流言和谣言一样，多半都是假的。直到有一次出差，晚上他拿我的身份证出去开房，我才对他另眼相看。以前我进入不了角色，可是现在我明白了。”
    他明显是喝多了，这个曾经滴酒不沾的人给我所带来的震撼是无法言表的。如果说那天我还不是很懂的话，至少在以后的日子里，我是慢慢明白的。
    G开公家的车送我去车站，他没有执意留我，我也只是觉得，他没有以前可爱，当我们以前为G担心的时候，却不曾想过变得世故之后的他，还是不是我们希望的他。
    那是秋天，临上车前，G看着衣衫单薄的我说：“天气凉了，要多穿衣服。”那一刻，我突然有一点点感动。
    天凉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