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记者心目中的形象

20世纪80年代，随着我在中原油田思想政治工作系统的影响越来越大，新闻媒体有的记者就跟踪采访我，报道过我不少事迹。我认为其中描写比较真实而形象的是《中原石油报》1988年7月16日发表的路源的《王一端素描》一篇报道。报道如下：

王一端 素描
路源

有人说，你不善言辩——也许。平素你总悠悠启齿，悠悠吐字，连透过黑框眼镜送出的目光，也是悠悠的。疑问、困惑、自信……都在里边，比起你缺少跌宕起伏的言谈来，感情色彩浓得多。
有人说，你反应不快——也许。字若其人，本该潇洒如闲云的行书，在你手中写得稳如山石。当然，谁都不会否认，那是一手好字。你给人的第一印象有几分木讷，每每提问，你很少应答如流。可是，待慢吞吞触及正题时，一句话就有一句话的份量。
有人说，你不该走仕途——也许。瞧你白净的脸孔，瘦弱的身材，温文尔雅的举止，全然没有人们思维定势中的政工干部的风度，可你却是钻井一公司的党委办公室主任，而且工作得心应手，那么出色。
你与笔杆子似乎天生就有缘分。孩提时，你就曾编织文学梦；一当“油工”十几年，你最易让人数出的成绩：帅笔主编《中原油田志》，报告文学《中原逐鹿》获奖，还有被收进作品集的《生命之光》、《斗火神》等长长短短的文章，竟无一不和爬格子有关，害得你有时也茫然，究竟该在文途和政途中选择哪条路？
“我有个特点，做什么事就一定要做好。”1970年招工到油田，你两个月抄下几本专业书，老工人凭着经验找不出生产中的毛病，你凭着科学原理推断出症结所在；从事思想政治工作，你多次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和优秀政工干部，而且还是石油部命名的优秀政工干部。——真的，你属于那类活着就要做佼佼者的人。
你一踏上政工之路就不回头，即便沟沟坎坎。调整，改革，党政分开，经济建设，“效益翻一番，政工砍一半。”在这涩涩的氛围里，你这个1979年上任的党办主任咋办？几年的工作经验，长期的思索体会，撑起你的信念：经济建设，人是主体，而人有喜怒哀乐，有希冀、渴求，困惑、彷徨，这就是人的思想，需要做思想工作的人去理解去关心去引导。不过，随着经济改革的不断深化，人的思想也在不断变化，那么思想政治工作的内容方式又该怎样变化呢？于是，你越来越觉得高中毕业的自己欠缺的太多。“好的领导干部，应该天文地理都懂……”终于，你通过了1985年中原油田电视大学的招生考试，重新去做不折不扣的学生。两年的书读得虽不容易，企业管理、经济概论、心理学……
全新的名词，全新的观念，却为你打开脑子里的一扇扇亮窗。反思过去，你发现自己做过多少傻事哟，最滑稽的莫过于强行剪短男青年的长发，罚款，扣奖金，下行政命令，做得那样认真细致。可认真细致的举动，怎样伤害着工人的感情呢？人的思想是最敏感最活跃最怕伤害的机体，管理该是充分调动人的主观能动性。加强企业的吸引力、凝聚力，是改革开放的迫切需要。你带着几分痛苦否定了自己过去的一些行为，逐渐认识了自己和通往明日的路。
理论，实践，二者毕竟存在着差距，你苦苦找寻它们之间的桥梁。井场的钻杆，青工们的宿舍，职工家的床头，都留下过你的身形。座谈，聊天，调查。灯下，你托额沉思，执着深沉的神态，让人想起罗丹的《思想者》。现实和理论的空间里，你燃掉一支又一支香烟，同时也一步步走过艰难，走向坦然。于是，《钻井一公司新形势下思想政治工作调查》、《党员干部在政治体制改革中应过好“五关”》，《“需要层次论”在现代企业管理中的有益尝试》、《试论针对当前钻井队新特点井队党员应发挥的作用》等文章推出来了，就算偶有失误，难免粗疏，但的确为公司出了不少好主意，你被誉为“党委工作的好参谋”。对此，你淡淡一笑，依旧勤勤恳恳做你应该做的事。
于是，有人说，你不懂生产——也许。但是，但是，你每天都将生产报表翻几遍，哪个队出了问题，你心急火燎，驱车前往，凭着在井队有限的实践和从专业书上学来的知识，提出参考意见。5月，井队实行“四班两倒”制刚刚半年，“7764”会战也正旗摇号鸣，生产中的思想政治工作，只能到生产中去做，于是你住到了前线。按说，搞政工的，抓抓思想政治工作就尽职了。可你，却结合抓队伍建设，抓起了生产，抓起了安全……调试我局第一台丛式电动钻机的试验队职工不和，你赶去……绿色淡褪的吉普车风驰电掣，骄阳下的车厢像炙人的烤炉，可你却沉静得像一汪清凉的泉水。你不止一次告诉我这个故事：刚到前线的一天傍晚，你散步随意走进一位职工家坐坐，主人沏茶递烟，手脚忙乱，热情中夹有惶恐。你心“咯登”一下，为礼貌掩盖的干群距离难受。“这不该是新形势下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你心里这样说。和群众接触太少太少了，难道我们的干部真的忙得和群众拉拉呱聊聊天的时间都没有？次日傍晚，你又去了钻工宿舍，坐满了四张床的人，随意说了一晚上的话，从油田到国外，从恋爱到婚姻，从现实到神话，甚至讲了对琼瑶小说人物的喜爱。笑声灌满了一幢楼。一个小青年的一句话：“你看得起我们……”几乎没被别人注意，却让你的心又“咯登”一下。你不喜欢尼采的“权力意志论”，从来觉得党的领导干部只是人民的公仆，为啥有时却相隔那么远？你喃喃自问。
接触群众，深入群众，是改变局面的第一步。于是，每天晚上忙完了公务，你会去和人搓圈麻将，甩把老K。说实话，你的技艺不咋地，但人们欢迎你这个“有人情味的主任”。
牌尽人散，回到斗室，你还要读书看报。兴致上来，还哼一段豫剧的曲子……37岁的你，刚刚不惑，希望还在升起，“每每自策气凌云，呜呼吾志不泯灭。”你自述，更自砺。唉唉，你毕竟是文人型的主任，一身的书卷气。读你，象读一本书，一页，一页，不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