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贵简要,是写一切文章都要注意的,也是许多文人讲过的一条写文章的大道理。汉代四川大文豪杨雄说:“大文弥朴,质有余也。”意思是说真正写得好的大文章,都是简朴精炼的,因为它的内容质量高,用不着去反复铺陈说教。清人刘大■认为:“凡笔老则简”,又称“简为文章尽境”。意思是说,真正会写文章的老作者,所写的作品必然是简炼精要的,这是写文章技巧的最高境界。这方面的文例是举不胜举的。中国古代许多优秀作品都很短,《古文观止》上自周代,下迄明代,选了220篇佳作,没有一篇很长的文章,如果《古文观止》尽选长文章的话,恐怕早就淹没难以传世了。今人也是如此,十月革命后列宁要求秘书们写公文:“请写得简短些,要用电报文体……写长了我根本不看,一定不看。”《毛泽东选集》中有许多重要的文章,不过千把字,有的甚至几百字。今天,厂长们写总结、作报告都宜简要,秘书们写公文更宜简要,因为只有简要才能给读者以突出的深刻印象,才能达到写文章、作报告的目的。在生活节奏大大加快的现代社会,文章长了很多人就会“根本不看”;讲话长了,听众多半会“意散神驰,昏昏入梦”。 但是文章怎样才能简要呢?这其实是一门大学问,涉及的方面很多,诸如文章的体栽、内容、写作者的风格、水平……甚至与时代的文风有关。“逮德下衰,风雅不作,形似艳丽之文兴,而雅颂比兴之义废”(唐•柳冕《答杨中丞论文书》。文章专讲艳丽,自然难以简要。在当代,“四人帮”时代就讲究文章“假、大、空”,常常废话、套话连篇。而处于革命与战争年代的太平天国政权,则要求“文以纪实,浮文所在必删;言贵从心,巧言由来当禁”(《戒浮文巧言谕》)。这就是时代与文风的关系。另外,文章的长短简繁,“非因字句多寡,篇幅短长”(清•魏际端《伯子论文》)。即文章的简要问题并不是单纯看字数的多少与篇幅的短长,简和繁是一个相对的概念,这是需要说明的。 厂长与秘书们写的大抵都是公务应用文,诸如公文、简报、总结、讲话稿等,而不是像《红楼梦》、《战争与和平》那样的长篇文学巨著,这是不言自明的。那么,如何才能把公务文章写得简而要呢,以下谈谈几点基本认识与体会。 一、公文和一切应用文,本质上都是一种工具,工具性是它的本质属性;而一件公务文书只宜解决一个问题,“一文一事”是公文写作中的一条规律性要求。这就决定了它必须紧扣目的,直陈其事,勿需旁枝蔓叶,节外生枝。公务文章一般都不必引经据典,注释考证。公务文书的工具性和一文一事的规律,决定了它必须十分精要。 例外的情况不是没有,有的公务文章或许需要说理或缘情,自然得多几句,但也还是“理当则简,味淡则简”,并不是讲道理就一定要连篇累犊,谈感情就一定要反复回旋。公务文章毕竟既不是学术论文,也不是恋爱信。就是学术论文,考证过繁也会陷于“文繁理富”,却使人不知所云,望而生厌的地步;就是情书,翻来复去地赞扬对方貌若天仙,唠叨不停地说:“我爱你”,恐怕对方也不会赏脸的。有两篇成功的古代公文可为典范,一是秦代李斯《谏逐客书》,讲了许多大道理,劝谏秦始皇改变了驱逐外国客卿的重大国策,只有705字;另一篇是晋初李密的《陈情表》,通篇以情动人,也改变了晋武帝要他做官的初衷,只有475字。这两篇文章都是千古大文章,都是写得极好的文章,更重要的是都是达到了目的意图的好公文,都是如果写得不好就可能触犯龙颜的“杀头文章”,不妨从秘书的角度去详加研究。我想,如果我们写文章有明确的“工具”意识,有紧迫的“杀头”危机感,大概就开了个简要的好头了。 二、文不求全,公务文章尤其不要求全。这除了前述“一文一事”的规律性要求而外,还有更深的道理。说透了就是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绝对的全面的文章,任何大文人也写不出绝对全面的文章来。现今世界上可称为比较全面的巨著,恐怕要数《大英百科全书》或《辞海》、《辞源》之类了,然而这些巨著都是写了几十、几百年的集体创作,至今也还在不断修改补充之中。现今的一些化学元素、民间流行的某些俗语,在《辞海》、《辞源》里就找不到。 秘书们常遇到的难题是,有些特定文章,比如重要的工作报告、政策性很强的宣传提纲、年终总结之类,领导会要求秘书反映“全面”,各部门也会要求秘书不要遗漏。怕得罪一方,于是只好面面俱到,越写越长了。
其实,“求全”是写公文的一个思想误区。凡是面面俱到的文章,这个是前提,那个是关键;这一条压倒一切,那一条是当务之急,如此等等,什么都想讲就等于什么都没有讲清楚。试翻阅当代最全面的长公文,每年一次的《政府工作报告》,也总是有所重点的,今年重点讲农村改革,明年重点讲城市改革;这次讲高速度发展,那次讲治理整顿,其他的也不过点到而已。明乎此,领导要求写全面一点,可以理解;各部门要求带上几句,是合理的要求,写文章的人点到、提到就行了,还是要有自己的主心骨,绝对不要追求在一篇小公文里去体现永不可能实现的“全面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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