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秘书

　林凡打了一个嗝，站起身，又冲了一杯咖啡。透过咖啡的氤氲雾气，目光不听使唤地又一次飘向了办公室的窗外。
　　灯光穿过窗口，铁栏杆被夸张地映射在窗外的石榴树上，那棵陪了他五年的石榴树，在夜风的轻拂下似有若无地摇曳着，拇指大小的石榴努力地探着、探着，仿佛要摆脱树枝的牵挂、突破栏杆的紧固……一种压抑感油然而生。时间过得好快呀，石榴花谢了又开，自己陪着石榴树，石榴树也陪着自己整整五年了。
　　林凡正在起草侯副镇长的毕业论文。可是咖啡已经喝到第三杯，稿子还没动手。摇摇头，自己也奇怪了：做了三年的秘书，哪一个材料不是信手拈来，今天如此状态，难道真是“江郎才尽”了？
　　林凡本不是干这一行的。在财会学校读大专时，林凡就发现自己入错了行，那些枯燥的数字像理不清的线团，被强迫附以各种意义。在必须保证及格的基础上，林凡更多的时间都用来信手涂鸦，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一个“文字”爱好者。毕业后怀着一万个不愿意，林凡来到A镇零户统管中心。一个男人整天对着账本和数字，林凡头都大了，反而对出出黑板报、写写通知这些别人不爱干的杂事乐此不疲。熬了痛苦的两年，也算是机缘巧合，镇政府办公室秘书王姐休产假，在领导的过问下，诚惶诚恐的林凡被借来政府办公室，一借就是三年。
　　咖啡不知道什么时候冷了。林凡仍然捏着勺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搅动着。也许是咖啡的作用吧，体内的酒精已经慢慢挥发了。林凡眼睛盯着稿子，思绪仍然天马行空地飘忽着。
　　今天真是累坏了。8点钟还没到，李主任就在电话中给林凡一项任务：县上的领导临时通知下午要来检查A镇创建卫生乡镇的情况，都知道林凡的材料“快、准、稳”，侯副镇长点名让林凡准备一份汇报材料。末了，李主任低着声音说，都是领导，好好伺候吧！林凡当然明白主任的意思，笑了笑，没说什么。
　　别看天天与书记、镇长、副镇长这些上层领导接触，换了别人或许早不知天高地厚地“狐假虎威”了，可“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林凡却深有体会。三年来，办公室一直由马副书记分管，他作为秘书跟着马副的时间相对多一点，受马副的惠泽自然也就多一点。作为“编外”秘书，林凡也跟其他公务员一样每月拿100元的通讯费。凭这一点，林凡就不得不为马副卖命。其他领导倒还不怎么的，人称“笑面猴”的侯副镇长跟马副书记不和却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侯副对林凡也是爱理不理的。林凡也不笨，只要机会合适，专为侯副准备的高帽子随时送上。上个月马副到县上高升，侯副接手马副的传言已经传出，所以李主任有如此说法。
　　挂了电话，林凡摇摇头，三两步进了办公室，像往常一样第一个动作就是打开电脑，随后立即安排人去准备五楼的小会议室。
　　别看偌大的镇政府机关里人员不少，与所有的机关一样，真正干事的人没有几个，只要时间允许，凡事林凡都自己动手。自己到现在还是政府下属零户统管中心的事业单位人员呢，林凡知道，能呆在机关里的又不做事的，都不是“善茬”，自己一个“编外”秘书，敢得罪谁？
　　林凡收集了一些材料，就坐在电脑旁边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