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市长语塞,捏着一支烟扫视大家,又求助一样看我。我迅速写了一张纸条:“校中校重新考试,重新录取,该退钱的就退。”递给刘市长,他看了一眼,摇摇脑袋。 我立马悄悄把季红拽到外面,问她,你们究竟有没有对策?季红道,什么意思?我说,刘市长也没什么办法,关键还是听你们的。季红说,你这个当秘书的别给刘梧桐挡驾,我们就是要难为他一下,谁让他们领导乱批条子? 看来季红真要刘市长好看。我拖住她,对她说,刘市长要在市里建一个“巴洛克风格”的建筑,我看你们学校的主教学楼可以改造。 季红指着教学楼说,前几天来了个港商,说援建一座教学楼,但要用他的名字命名。 我说,这还真可以考虑。正说着,见市长从会议室出来了。——我“挡驾”的任务完成了,至于他们谈出了什么结果,再说吧。 正准备去电子琴厂的时候,该厂老总马胖子给我打来电话,呼哧呼哧地说不用市领导跑了,他现在就等在市政府大门前。日前副总和市领导商定到厂里去的打算,是他们目中无人,就不要计较了吧!话说得极其恳切。怎么办?刘市长原本是要带着气去的,听了我的转述,说好吧,就让他上楼吧。 凡是第一批进入开发区的企业,都是刘市长亲自过目审批的。那时,他打定主意,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曾经制定一个口号“谁放走一个投资人就处理谁!”因为开发区征地500亩是费了牛劲的,实指望用开发区拉动全市的经济。当时的优惠政策是前三年免地租、免所得税。 而电子琴厂在享受了三年优惠政策以后,经营不善走了下坡路,交不上所得税,内部正研究迁厂。明眼人看得清,这是去寻找新的可以免三年税的地方。我下楼去和马胖子见了面,他对我点头哈腰陪着笑脸,我则一言不发没有好脸。只是让他把车开进存车处,然后领他上会客室。我走得很快,他就呼哧呼哧一溜小跑紧跟着,人常说,阎王好过,小鬼难搪,其实是不由自主,就这德性。 我依旧写了纸条交给刘市长,就退出来。刘市长曾经当过基层企业的经理,对经营问题“门儿清”。我不在跟前,刘市长有可能一本正经,也可能给马胖子来俩脖溜,随他吧。 我站在楼道给电视台新闻部主任皇甫光打手机,告诉他等会我和领导就到。皇甫是我的“哥们”,说早准备好了,水果、咖啡、饮料随你便!我唬他说晚上饭局刘市长掏钱。皇甫立即紧张起来道,不不不,领导看不起我们,还是老眼光!这个任务可交你了,一定让我来买单!我偷笑,紧张的神经稍稍放松一下,今天的几项任务都不太顺,心里堵得慌,去电视台就是到家了。这几年他们日子过得不错,而前几年不行,让省电视台挤的够呛,自从有了有线电视局面整个改观了。这样的单位刘市长也愿意去,如同去实验中学一样。而且,台里不仅有帅哥,还有一群靓姐,很“养眼”的。 马胖子走了以后,刘市长说,走,去电视台。我说,还不到点呐。刘市长说,别罗嗦,走。 坐在车上,刘市长一只手掐着额头,很疲惫的样子。我让司机放一段音乐,刘市长说算了。又说,电视台给了我三张明天音乐会的票,我们家那娘俩去不了,正好给你们俩一人一张。 我的兜里揣着李敏的票,还接不接这一张呢?接了,就得和刘市长坐在一起,那李敏怎么办?她会怎么看我? 看官有所不知,刘市长可不是威风八面的,他时时受到各方面力量的牵制和掣肘,受到各种情况的制约,作为年轻干部,每做一件事都要思前想后,还逼着我们帮他想,即使这样,也难免漏洞,因为我们和他所处的环境是一样的。“年轻”两个字成为他的一个负担。五个副职都比他岁数大,我没听到过他批评任何一个,尽管这些副职都不是尽如人意。可以说,他甚至说不清在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网中这些副职都有什么背景。可以说,到处潜伏着不确定因素。 他有时像个小媳妇一样唯唯诺诺,而有时候更像是到处赶场的华威先生。他是整个关系网中的一个结,时时按照游戏规则行事,如果他敢于理直气壮地处理某件事,说明此时他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支持他。盯着他的人太多了。不知别的市长怎么样,我眼中的刘梧桐就是这样。看到他活得挺累,我们在给他安排每周活动的时候,尽量“好事”、“坏事”搭配,做到张驰有致。 刘梧桐兴趣广泛,下棋、打牌、打乒乓球、唱歌、读书等等,但都有他的设计,如他和一处的人下棋,和二处的人打牌,和三处的人打乒乓,年节组织联谊会带头唱歌。很活跃,又有所目的。他读书常读王跃文和田东照的,每天睡觉前读一段,他说,要看看文化人怎么说官场。 说到腐败,五年前的情况我不清楚,我来了以后,只查处一次“花案”,是一个处长搞情人搞出了毛病,闹得沸沸扬扬。贪污案是暗中行事,什么时候被抓了,人们才知道。很多小小不然的事情天天发生,没人感兴趣。大多批评教育不了了之。机关的这池水,很深。 有人不了解某个城市某个单位的情况,只按照听来的、一般的情况思考问题,现实中各种可能都是存在的。我们遇到的那个德国老外,他嫌我们办事不讲效率和诚信,跑到天津开发区去了。我们市很一般,没什么特色,靠什么吸引外商呢,只能在政策上,在诚意上。而刘市长两次都没准时赴约,虽有理由,却难以赢来客人的谅解。生活中不如意的事太多太多。 今天是昨天的继续,是明天的预备。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除极个别是随机的以外,都是以往酝酿的结果。 去电视台的路上,我和刘市长说起“巴洛克风格”的事,说在电视台大楼比在市政府大楼更合适,至少可以少一些骂娘的。不想刘市长道,你们以为我愿意这么干呀!我傻了?下面他就不说了。这肯定是哪个书记、省长、副省长的什么动议。细想想是有点稀奇古怪的。看起来,刘市长在前台煞有介事地表演,而身后不知是谁在牵线。说他是傀儡、是木偶,可他又有自己的思想。这就让人觉得他的内心一定是苦恼、无奈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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