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咖啡厅的人们已经走净了,而刘市长还在苦思冥想,于是我力主现在就“撤”。刘市长疑惑地看我:撤?我说:撤!他又说,好,撤!可还是坐着不动。我便站起来去搀他的胳膊。他似乎动了感情,顺势站起说,明刚啊,我要有你这么个善解人意的兄弟多好啊!可是他并不知道,我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么活着的兄长。 终于把刘市长送回家了。 我看看手表,差十分十一点。车里只剩我和司机两人,每当送走市长剩下我俩的时候,都是最轻松、惬意的时候。司机说,怎么着,咱俩找地方活动活动?我说,活动什么?司机说,洗头房、泡脚屋、按摩室咱不去,那种地方不像样。咱打会儿保龄球去?我说,兜里没有这么多钱。司机忙说,我请你,你给我一个出血的机会吧! 我说,我怎么忍心呐。 司机又说,那你跟我蹦会儿迪去吧,年轻年轻。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家里老婆孩子正等着我呐。司机向秘书献殷勤,仿佛天经地义。刘市长的司机几乎也是我的司机,我俩单独在一起的机会相当多。他经常向我“表示”,又屡遭拒绝,但他也不气馁。而我也觉得似乎欠他一点什么。其实他想和我玩玩顶多是联络感情,未必有什么功利目的,是我已经“历练”得不太近于人情了。我突然灵机一动,说今天还有一项任务没有完成,就是刘市长儿子的“背背佳”没买,要么咱俩把这事办了?司机有点扫兴,说随你吧。 我们把车开到市里最大的“百信商场”,这个商场打烊晚,而一般商场一过晚上十点就都关门大吉了。我们这里的夜生活显然是不足的。但可以看到有人借着广告牌的灯光,在闭了门的商店前支起条形火炉,烤起羊肉串,浓烟滚滚。而竟然也有人三三两两地蹲在一边就着啤酒在吃。 有一次,我和刘市长从外地回来,也是晚上十一点左右,他看见了街头灯光下的滚滚浓烟,说,白明刚,你赶快起草一个通知给城管和占道部门,让他们立即管起来!我说,卖羊肉串这些人差不多都是下岗职工。他立即不说话了。下岗职工这个弱势群体其实也是刘市长的一块心病。因为弄不好就挨骂。 百信商场卖背背佳的柜台前,站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姐。听说我们要买背背佳十分兴奋,忙问孩子多大了。我说十二、三吧。我正要掏钱,司机说,你不是没多少钱了吗?顺手掏出了他的钱包。我已经见过几次,司机腰里一般都带一两千在身上。他没有戳穿我刚才说的“没多少钱”的谎话,而是以行动为我解了围。 和司机分手时我觉得寡淡无味,就以一个玩笑了结:哥们,给你一个任务,明天回答我——如果煤炭、石油这些资源用尽了,咱们怎么活着?司机很当真地连声哦哦。 我哼着歌上楼。进家发现儿子早睡下了,子期正坐在电脑前上网。见我来了她说,明刚你看,网上说某个省城要给领导们盖房,采取送楼座、自己起楼的方法搞特权,和我们所里今天传闻的一样,是不是说咱这啊?我说,你们单位传什么了?子期说,你别装糊涂,我不信你不知道,省领导要盖别墅区,采取送楼座、自己起楼的办法。都嚷嚷动了,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说,我真不知道,别听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来。 这么晚了,能是谁呢?一接是刘市长。我说,您怎么还不休息啊?刘市长说,明刚啊,你跟我说实话,你听没听爱人说省领导要盖楼的事?我一下僵住了。怎么回答?明明是刚听说了这个传闻,虽然我没法确定真假,可子期和她们所里都知道;而我如实告诉刘市长,又不知会带来什么。经验告诉我,在领导即将决策、即将形成他的思想的时候,身边的人的意见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这种作用的结果说不准是玉成好事,还是捅漏子。 刘市长说,我一回家,你嫂子就把这事告诉我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决不能按照金副省长的旨意行事了!刘市长的爱人在省政府机关工作,她的消息应该是可靠的。我不得已只能说,是,我家子期也这么说。刘市长说,金副省长嘴也太严了,整个在耍我们呐! 我的手机电不足了,刘市长的声音时断时续。一会儿,他撂了。 子期盯着我说,你们这些人,真腐败! 我说,嗨!话可得说清楚,都是谁腐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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