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子期说，反正跟你们这些瞎参谋、烂干事都有关系。 我说那你打击面也太大了！ 我到盥洗室冲澡，脑子里不停在想：一、“送楼座、自己起楼”的传闻来势凶猛，可能确实出自某个省领导之口，而且这个人职位高于金副省长；二、金副省长之所以没和我们提这件事，可能也仅仅就是“动议”，距离实施还有十万八千里；三、如果实施了，结果是什么呢——一场昏天黑地的大送礼就开始了，因为省领导手里未必有那么多盖楼的钱，即使有钱也未必舍得用在盖楼上，说是“自己起楼”，其实是发出了一个信号，很多正想巴结争宠的人会手持票子蜂拥而至；四、刘梧桐等这些傻乎乎的人们还在那里推行什么“巴洛克风格”，不仅为人作嫁，而且是在前边顶雷，耻辱啊！…… 我不敢深想了，迅速擦干净身体，走出盥洗室，问子期：网上反响大不大？子期说，这种事能不大吗？我愕然。子期顿一顿又说，还听说省机关一般干部也有份的。 天呐！这么大范围、大规模、大动作，在现在天天喊“廉政”的情况下？ 我说，子期，我突然有个想法，不干了！ 子期一愣，说，你不干了？你一个人不干就能挡住他们不盖楼了？ 我说，刘市长今天一宿也甭想睡，他准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明天还不知要给我们这些身边的人施加什么压力。我给他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质本洁来还洁去！子期想了想说，听我一句劝，不能走。你想想，他们送了楼座，能让你们市里干部干看着吗？那不全成了对立面了？下一步，肯定该送你们了。 这种说法并非没有道理，但那不是我想看到的局面，我说，你怎么这么想呢？你想让这个溃疡的面积越大越好吗？ 子期理直气壮道，你在机关也混了这么些年了，起早贪黑、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还有疲劳，凭什么该你拿房子的时候你要走？咱家现在可还住的是一厅一室！ 房子问题确实是个痛，可也不能拿一个腐败的信号去画饼充饥啊。我说，笑话！谁要给我房子啦？子期说，我是说“可能”，你这人真不可理喻！ 子期和我争吵自有她的道理，而我做人也不能没有原则。我的原则就是：不想在浑水里搅太久。我要抓机会抽身出来。那么，现在是不是机会呢？我也在权衡。 我静下心来以后，把一天的事情理了一下头绪，突然看清现在有两条线正在进行： 一是金副省长要退休，会因此腾出一系列位子，很多人都洞若观火在暗中运动，而我们书记的表现十分反常，他没有推销自己，却为刘梧桐做说客。论年龄，他已经五十有二，要上台阶恐怕是最后一次机会，他为什么不推销自己？他说不出口吗？ 看官这么认为就错了。时代早就变了，现在敢于和勇于推销自己已是司空见惯，几成时尚。职场如此，官场也不例外。书记反其道而行之，肯定有他的道理。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我恍然大悟，突然悟出书记真是高人！他真诚地推销别人，反映出他以工作为本、不计私利的高尚境界，人们会一下子感受到他的存在，是不可逾越的一座山峰，是现成的后备人选！ 不是吗？而刘市长总觉得书记在盯着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一层意思——人家书记另有所图。那么，我希望他们俩谁上去呢？如果刘市长上去，我们市政府这条线就会有很多人有升迁机会，而如果书记上去，那市委那条线就会有很多人升一级。我当然希望刘市长上去，但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压根就没做相关的工作！ 二是，关于房子，先是“巴洛克风格”问题，接着又传出“送楼座、自己起楼”的信息，连网上都在说这件事，来势凶猛，十有八九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么，我们市的领导也会有份，我们这些喽啰也能跟着沾光。但显而易见，要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就是为省里做些配合工作，说白了就是顶雷。而我混迹其中，有利则均沾，倒霉则也有人在前边顶着。但我良心上过不去。我说服不了自己。我甚至产生了也要在网上捅一下子的想法，以引起大家的广泛关注，用群众的手来阻止事态的发展，这就是我的性格。说是局限性我也承认。 这一宿，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看着子期沉沉睡去，并鼾声轻起，我又蹑手蹑脚下床去打开了电脑，先把明天的安排拉出一个提纲，然后构思一篇关于市长秘书的心里话的文章。我要让人们知道我的心理矛盾和斗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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