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馋嘴的张大嘞嘞没想到，偷炒苞米花的事，没几天就又让鼻子比狗还灵的李眼镜知道了。李眼镜立马就来到老海叔家打小报告。老海叔一脸不高兴，扔下正在搓着的苞米穗说：“都什么觉悟啊，这样啥时候能实现共产主义？你好好调查一下，看还有谁家炒苞米花了？”李眼镜说：“我都调查了，除了张大嘞嘞以外，还有徐大个儿也参与了。那天，我就看见他在井台前边压水边吃苞米花，我一追问，他说是张大嘞嘞给他炒的。这小子不是同谋，也是知情不报。”老海叔在屋里来回踱着步，踱得李眼镜直迷糊。等踱了十多圈后，老海叔总算停下来：“这事儿还有谁知道？”李眼镜说：“我一知道这事以后，就立马来你这儿了，目前还没别人知道呢。”“哦，好啊。这事先不要声张，等我想好办法再说。记住了，先别声张啊。”李眼镜真的迷糊了。一向严肃认真、嫉恶如仇的老海队长，今天咋变得婆婆妈妈的？李眼镜心里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啥。看李眼镜走出了大门，老海叔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后转身向里屋喊：“好了，人走了，赶紧出来搓苞米吧。”里屋门“吱”的一声开了，老海婶儿领着两个还穿开裆裤的孩子走了出来。两个孩子嘴里不停地嚼着什么，还不时争抢着向老海婶儿手中的碗抓挠着，那碗里却只剩下一点点儿还没炸开花的苞米花。 搓好了的苞米粒被陆续送到了打谷场上。李眼镜和张二愣领着几个基干民兵负责泡称，来一份就泡一份，没啥异议就记账，待秋后一起核算。李眼镜对谁都不放心，每送来一份苞米粒，他都要仔细检查一番，凡是有水分有杂质或苞米粒过碎的，都要反复查问。对有水分的等晾干了再送来，有杂质的赶紧筛，过碎的则要询问是怎么搓的，对不认真搓、人为故意过碎和缺斤短两的现象，李眼镜绝对不手软，该扣工分的扣工分，该扣口粮的扣口粮。泡称后，合格的苞米粒都被装到麻袋里，一袋子一袋子并排立在打谷场中央。正忙活着呢，李眼镜的老娘踩着小脚气喘吁吁地跑来。她一见李眼镜就喊：“儿啊，快找找吧，我那只铜顶针找不到了，你看看是不是掉进咱们家搓的苞米里了。”李眼镜小抠吧，李眼镜的老娘更是个小抠，别说丢个铜顶针就是丢一根针她也要找到不可。李眼镜又气又急：老娘真是越忙越添乱，不要这个铜顶针吧，老娘也不会答应，再说了，真要是掉到苞米里，不仅自家损失了财物，万一进了粉碎机时，那不把集体的机器给崩坏了吗？想到这儿，李眼镜就问张二愣：“刚才我家的苞米都装进哪条麻袋了？”张二愣真有些愣了，大家忙忙活活地来回搬运，谁还注意哪家是哪家的啊？可张二愣毕竟粗中有细，从李眼镜手中夺过账簿，一户一户地核对打谷场上的麻袋，很快就将重点锁定第三排的6条麻袋上。大家伙七手八脚将这6条麻袋的苞米都倒在了打谷场上，任由李老太太在里面翻腾。 正在这时，打谷场上的脱粒机忽然轰鸣起来。“啊，来电了！”社员们一片欢呼。张二愣反应快，连忙跑到机器旁关掉了电闸。不远处，老海叔正骑着一辆破自行车向这边赶来。他边拼力蹬着车边大声喊：“看看是不是来电了？再不给电，我就去公社打官司去。”社员们都一起向老海叔喊：“队长，来电了，我们再也不需要用手搓苞米了。”等骑到跟前，老海叔从自行车上跳下来，一名基干民兵顺势把破自行车接了过去。老海叔没理会李眼镜递过来的旱烟，对张二愣大声说：“赶紧通知大家伙儿，今晚我们挑灯夜战，把剩下的那些苞米穗都‘突突’完。”二愣爽快地答应着，回头就骑上老海叔的那辆破自行车向村里奔去。老海叔回头对李眼镜说：“眼镜，你赶紧找人把打谷场上的电灯都整亮了。还有，让刘瘸子去找东子的二舅，让他马上炸两百斤麻花，好让大家伙儿解解馋！”老海叔刚说完，打谷场上一片欢呼。社员们正高兴着呢，李老太太满身苞米屑子从一旁的苞米粒堆上站起身来举着铜顶针向这边喊：“找到啦，找到啦，我可找到啦。”社员们闻声又是一阵欢笑。 岁月之手在苞米穗上一圈圈地转动着，不知不觉，我已步入中年。对一段记忆的及时整理，其实就像从农田里抢运回来的苞米，非要抓紧搓完不可。在灿烂的秋色中，我努力搓着这穗颗粒饱满的苞米，唯恐怠慢就再也寻不到心中的那份灵感来。不经意间，我把电视调到山东卫视频道，“大衣哥”朱之文正在表演搓苞米。哑然失笑中，我的思绪又飞回那个点灯熬油连夜搓苞米的童年时代，所有乡亲的音容笑貌一下子鲜活起来。 |
说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