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饮酒面面观 酒逢知已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借问酒家何处寻，牧童遥指杏花村；敏捷诗千首，飘零酒一杯；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还可以抄摘若干此类诗句，交相汇入酒的大合唱。 古人大口吃肉，大碗饮酒。武松能三碗酒后借酒力在景阳岗三拳打死吊睛白额老虎。试想张飞、李逵、鲁智深这些彪形大汉，他们三大碗“老白干”之后，有何作为？自古以来，“烧酒”——人们从前对酒的称呼，这称呼世世代代与人们紧密相伴。餐桌上佳肴美味被称作下酒菜，能饮许多酒有“海量”者被称作“酒仙”。借酒浇愁，借酒发威，借酒抒情，借酒敬客，借酒祝福，话在酒中，酒后吐真言，酒醉心明白……酒的功能远不止于此，有时在灶上做菜也要用酒等等不胜枚举。 “只喝白酒不喝红酒，这样的官员要调走，你在上（级），我在下（级），你说喝几下就几下。”这些，“酒话”折射出某种风气。酒的社会功能及负面效应难以祥尽描述，总之，现在有人因大肚能容能喝酒，能招架各种酒席应酬而一路顺风，有人则因小肚难容望酒兴叹“不识酒务”而被淘汰出局。 殡仪馆哀乐不停地播放着，一曲又一曲地不断重复着凄婉的韵律。几百个大小不同色彩各异的花圈靠立在墙壁，据说除了亲朋好友，还有市级官员送的花圈。可是，我那朋友正安卧于灵柩之中，他长长地仰面朝天躺着，他紧闭的双眼不知道谁送了花圈谁没有给他送花圈，也不知道参加他的追悼会，谁人来了谁人没有来。本来这一切对他已经不重要了。 朋友是个大胖子，长得一张南瓜脸，体重190斤，个子并不高，年纪比他小的叫他“胖哥”。胖哥夏天特别怕热，行走也困难，肯定满肚子的油水了，8天不吃饭，恐怕也不会饿死，可是，不知为什么他还要天天“闹酒”。他每天都要喝两三次白酒，加起来有一斤多，而且，常常是不吃饭菜只喝酒，最多只吃几颗花生米。 “我看见那些赃官就烦。老子们有钱喝酒，决不赴他们狗屁官员的宴，决不陪他们男盗女娼喝酒。”胖哥的一个“铁哥们”曾转告我胖哥这句话。 胖哥为什么坚决不与官员碰酒杯？事情是这样：他名叫徐述德，是县政府里一个负责文秘的科长。除了处理公文对他是小菜一碟，他的论文也累累登大雅之堂。可是，他眼看着机关里那些比自己工龄短、资历浅、工作能力差的人，都一批又一批的得到提拔重用，都顺风顺水地过日子，自己这个小科长——“小儿科”的科长，仿佛要当到老死。胖哥心里不平衡，却从不愿意巴结上司。他说，那些靠低三下四拿钱买官当的人，活得很下贱，是他妈一群哈爬狗。于是，有一天，他突然开始酗起酒来。 有一回，胖哥在一家小饭馆，显然是贪杯之后醉意朦胧，他竟然耍起酒疯对饭店服务员不恭。事情很简单：那位女服务员见大家酒菜吃得快完了，便走来问：“要饭吗？”谁知胖哥一听顿起怒火：混帐！谁是要饭的？我们是讨口子吗？我们是来白吃的吗？只有那些杂种腐败分子，才天天白吃共产党！胖哥嗓门大，双眼圆瞪那女服务员，吼得满饭店的人都听见了。并且，胖哥随手将手中的酒杯往地上砸去……显然，胖哥是借酒泄气。 记得半年前，一个雨后的黄昏，我同胖哥相约在白塔公园散步。我们近3个月未曾见面，那天我本想与他聊些轻松的话题，以便有利于他的高血压。况且，片片绿叶迎面而至，附近不知何处花丛的含香梅正应时绽放，悄悄给你弥漫来四个字：花香袭人！还有雨后甘美扑人鼻眼的纯净空气，倘若连珠炮般说些火药味浓的话，那无疑会大煞风景。 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胖哥无视眼下的良辰美景，他边同我在一条清静的水泥路上漫步，边问我：“你知道啵，那个屁巴虫市长冯建兴放出来了。”我一怔，我知道他说的是全市臭名远扬的冯建兴，谁人不晓得，他任副市长受贿数百万元，听说被判刑15年。他不是刚刚才开始体验铁窗生涯吗？ 市县机关干部和许多居民老百姓，都知道冯建兴被逮捕后，省纪委对案子很重视，曾组织专案工作组赴市调查。因为冯建兴交代市上有一些官员向他行贿上百万元。那些行贿者一度被省纪委通知去一处宾馆，实行集体食宿以便交代行贿问题。结果，可想而知，这些“冯案”牵连者以他们一以贯之的政治经验，以他们驾轻就熟的各种伎俩，几乎全部人马都像漏网的鱼儿一样死里逃生，从而游戏般地将省纪委工作组实实在在地糊弄了一把。冯建兴自己承认各种受贿近900万元，经核查行贿者，结果只落实近200万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么多的官员，与钞票结下难解之缘。普通百姓钱少就拼命挣钱。掌权官员钱多就互相送钱。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一手好字，被电脑废了；一个好胃，被酒精废了；一个好家，被情人废了；一杆好“枪”，被小姐废了；一批好官，被人民币废了。”这首民谣其味无穷。 冯建兴从监狱放出来，市民就纷纷议论：冯市长平时口口声声说为人民服务，原来他实际上是在为人民币服务嘛！检察机关是咋块搞起的哟，这分明是一个“窝案”，本应拔出萝卜带出泥，结果怎么就冯建兴一个人当了替死鬼，并且还没关几天又放出来。警长不如猫，猫抓老鼠从来就不放。有的人说：警官学校的校长应该姓“猫”。 胖哥很愤概地对我说：冯建兴这个家伙设法搞了保外就医，突然被检查出患了胃癌，便大模大样地离开了监狱。是真有病还是假病？若真有病该治疗也罢，问题是他从监狱放出来的那天，和回家以后，情形可热闹啊。10多辆机关小车开到看守所争着接他回家。释放当天晚上，市上“四大机构”均有人甚至还有副厅级官员参加为他接风压惊。洗尘酒宴安排在市上一家豪华的四星级酒店，名烟名酒名菜满目皆是，酒店外名车停放了一长排。酒宴后还去歌舞厅OK，当然有伴舞小姐作陪。据那座酒店的小姐说，接连五、六天，天天都有一些人来这里宴请那位先生，都是公家签单付费，那位先生好风光啊！ 胖哥对那酒店小姐说：监狱出来一个犯人，酒店进来一群“饭桶”！ 凯旋。庆祝。首先想到了这两个词。冯建兴之流在庆祝凯旋！但我还是先问胖子徐述德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胖哥回答说是听参与者告诉他的。“娘希匹，犯人居然像英雄一样接待，人妖颠倒了嘛！冯建兴是个什么东西，是个什么货色？有一次，他在机关干部会上说，某某人的文学造纸（诣）很深。说那儿的风景实在好，真是心广（旷）神台（怡）啊！”胖哥终于息了怒气说起笑话来，他那时可能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血压。胖哥去了，永远地走了。带着他的遗恨走了。 有人说，人生有三大快事：一、刀劈仇人；二、金榜题名；三、举杯豪饮。依我看来，光从字面上理解是不全面有失偏颇。比如，先说刀劈仇人：市检察院一位朋友曾告诉我，几人打麻将，其中一人输了却赖帐不愿付那一元钱，对方血气方刚竟然拔刀捅剌，将赖帐的仇人当场杀死，那刀劈仇人者被判刑7年。再说金榜题名：我看到的安徽黄梅戏《女驸马》，由名噪全国的黄梅戏演员韩再芬担纲主演。剧情是女主人公为夫报仇，女扮男装，顶替其夫李兆廷上京应试，恰恰金榜题名为状元，接着好事成双，又被招为乘龙快婿成为“驸马公”。按常理状元与皇帝女儿完婚该是人间何等快事幸事，谁知这罕见的女驸马一夜急得团团转——同是女人如何洞房花烛？公主三番五次催促驸马上床就寝，这正是：急人急人真急人，因为驸马是女人！后说举杯豪饮。胖哥徐述德应算举杯豪饮者，恰恰正是酒精最后给了他致命一击。他凌晨去世在市医院，之前几小时还在与别人豪饮至深夜。胖哥，你为什么要喝那么多酒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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