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时写的记叙文总是被当作范文,又因为那时读了更多的文学书,竟然认真地做起了文学梦。上高中时就开始写小说了,大约写了二十多篇,十多万字,不仅在课堂上偷偷传阅,还曾给当时上海的一家很有影响的文学杂志投过稿,而收到的铅字退稿信,竟使我和同学们兴奋不已,好像那作品已被发表了似的。如今那些小说几乎全都遗失,唯一保存下来的是一本题名为《鸿沟友谊传》的带有自传性的三万多字小说。小说用白纸装订成册,作了插图,并且用仿宋字誊写,极力做成书的样子。有一次心血来潮,翻出来让上高中的女儿读,女儿竟读得津津有味,而且还啧啧称奇不已。我想,这倒不是因为写得如何好,而是因为那些稚拙的文字真实记录了三十年前的中学生活,而那时的学生生活,在今天看来,已似天方夜谈了。 但那时的爱好文学,并不是一件值得称道的事。家里反对,因为乱读乱写带来的可怕政治后果,实在屡见不鲜。语文老师也不支持,说写作是危险的路,不说“文革”初期几乎所有文学作品都被打成大毒草,就是新创作的作品,今天发表了,明天也有可能被批判,作者的前途,就此毁掉。但我总是执迷不悟,总是如饥似渴地读,兴致勃勃地写。而我之所以如此痴迷文学,是因为文学给了我许多极美好的精神享受,是因为我性格上的固执和叛逆:我喜欢的事,我就要做到底,别人越反对,我就越坚持。直到下放农村,我也依然在繁重的劳作之余,读书写作不辍。但事实却不幸为师长所言中,读书和写作果然对我的前途产生了负面影响。好在我下放二年半时,“文革”结束,高考恢复,正是因为对文学的痴迷,我才有可能成为文革结束后首届本科中文系大学生。但这时,我却陷入误区:突然零距离接触大量中外文学名著后,竟然不敢动笔了。眼高手低,几乎是大多数中文系科班生的通病。于是一恍十年,几乎没再动过笔,成了一只典型的书虫子。 后来因为教文学课有所心得,就动笔写文学评论。又因为我的学生编报纸副刊,在他的鼓励下,就写散文。再后来调进报社编副刊,写作的欲望重又强烈起来,而那时早已过了而立之年。此后便一发而不可收,竟然在全国大大小小三十多家报刊发表文学评论、随笔杂文和散文几十万字。几年前出版了《无稽的诗话》,这是一本文学评论和随笔杂文集。文学评论,是自己的读书所得,随笔杂文,是读社会读人生的感受。收录在《小城纪事》里的散文,则是在读自己——半生的所历所闻。具体地说,“城南旧事”专辑讲述的是自己童年少年时代的故事;“浮世小绘”专辑写现世令人啼笑皆非事;“家事春秋”专辑写家庭琐事趣事难忘事;“人在旅途”专辑则是自己步入青年中年后的人生经历。而这本由一百篇散文联缀而成的小册子之所以题名为《小城纪事》,是因为其中的大多数篇章写的都是发生在我所生活的这座小城里的故事,即使是那些发生在外地的故事,也都与小城有着某种联系。 我生活着的这座小城,坐落在苏北京杭大运河与陇海铁路的交汇点上,她虽然没有悠久的历史,也没有闻名的风物,但她却有一个特别之处,就是以“运河”命名。古老大运河流经处的小城镇实在是太多太多,而独享其名的却唯有她。1955年县城搬迁至此,我1956年出生,几乎是与这座小城一起长大的。十八岁之前,除了偶尔去过乡下姥姥家和山东老家外,我几乎从未离开过县城。1975年7月,高中毕业的我,终于离开了她。这是真正意义的离开,因为户口迁移了,我成了下放知青。此后,在本县农村插队二年半,在徐州上大学四年,在淮安教书三年半。1985年7月,整整十年之后,我的户口终于又迁回了这座小城。现在的小城,无论是地域还是人口,都是建城初期的许多倍了,而且已初具了中等城市的规模,几十年前的房屋街道旧貌换了新颜。我有时故地重游,不由会发出世事沧桑的感慨来,当年的孩童如今已是中年,而当年的那些叔叔阿姨已步入老年,但城市却年轻,正像初升的朝阳。我常想,作为土生土长的小城的“土著居民”,应当用自己手中的笔为我所热爱的小城做点什么,于是就有了这些生活实录的文字,希望这些文字,能从某些侧面,反映小城人的生活变迁,反映小城的历史变化,进而让人们从细微末节处,感受到社会变化的日新月异。 虽然写了许多文字,但还不能算圆了少年时代的文学梦,充其量只是过了一把写作瘾而已,因为我的这些文字与真正意义的作为语言艺术的文学还有相当的距离,也因为少年时代的文学梦太美丽太远大。记得上中学时,最常写的作文,就是“记一件难忘的事”或者是“记一个难忘的人”,而我的这些文字,大致也还是这类习作的路数。用笨拙的笔墨记录下的这些我所难以忘怀的人和事,如果也能让读者难忘,那真是莫大的收获和满足了。 生活因写作更加充实,只有充实地活着,生命才益发显得美好。 【七楼长】大洲老师的文学天赋是与生俱来还是有什么秘籍?秘籍是不是努力学习? 【大洲】不相信天赋之说,看任何一个文学大师的成长,都是努力得来的。鲁迅说的好,他的文学上的成功,就是汗水,汗水,汗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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